阴/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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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ragranceMuseum
凡人肉眼不管如何
明亮炯炯
也只不过是
黯然神伤的镜面
香水博物馆
文/玄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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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日的天气变化多端,时晴时雨,还常常浮着层层雾气,远处的小山,还是近处的花木,都透着一种朦胧的美感,慨叹风景之余,忽地发觉晾着的衣服也透着一种似能穿又不能穿的朦胧美感,令人不由得摇摇头笑了笑。
“益新,你笑什么呢?”我看他又莫名发笑了。
徐益新整理了笑容回我说:“想起今天出门没办法穿了件不怎么干透的衣服,现在有点更湿了。”
“也没办法,最近天气就是这样,回去再晾晾吧。”我只能这么回道。
徐益新指了指前面,对我说,大概再有几分钟就到了。
我想也没想来了句,远瞧雾气昭昭,近看瓦窑四潲……
徐益新笑了笑打断我,说:“我那就是间小破屋,可不用夸住宅,再说隔了还挺远,我都还没看清,你这就算是盲目夸赞了。”
其实我远远地便看见目的地了,小新也仿佛想起来了,说:“不过你眼神一直都很好,过会可别看花了眼。”说完我俩相视一笑。
当我真的到了这间屋子面前,却没有调笑的心了,这间屋子说来并无什么特别,只因为我知道它是什么,内心早隐隐感觉它应该有着不同寻常的气场。
“欢迎来到我的香水博物馆!”徐益新招呼着我进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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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着一种奇异的心情步入这间博物馆,说是博物馆,只是小新自己起的名字,他觉得起别的名字会显得不知所云,既然存了很多香水,不如就叫香水博物馆。
内里的布置并不像我想象中的博物馆那样,不那么昏暗,倒也不至于如商场明亮。走了两步便能看到一排排柜子,有木质的书架式样、有透着各色光束的玻璃柜、也有错落有致的小平台,上面摆着形式各异的瓶瓶罐罐。
小新为它们都贴了标签,我一眼看过去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名字,还没等我想开口问,瓶罐中香水透着各色奇异光芒,着实让我恍了神,我的目光在瓶罐间流连,却难以捕捉什么,这让我一时间眼睛发胀,赶紧揉了揉眼,定定神。
这时候,小新不失时宜来拍了拍我,问我感觉如何。我记着他之前同我提过的事,现在香水都摆在眼前了,我还是满怀疑惑地问他:“这些香水,真的都是从记忆中提炼出来的?”
徐益新点了点头,我虽然始终无法相信这件事,但在他点头之后,又觉得记忆能炼出香水的事好像是理所当然一样。
疑惑此时也变成好奇,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回忆,又能变成什么样的香水。我向来视力极佳,小新却不是这样,当我指着远端一瓶土黄色的香水问他是什么时,他直走到跟前才看清标签。
“这瓶叫神仙水,没想到吧。”小新扶了扶眼镜看看我。
我看着这瓶透着土色的香水,深深不以为然,心想着神仙水这么好的名字,怎么是这样一般的观感,实在太不搭了。
心里转着想法,身子也转过去准备看看别的时,背后传来了小新的声音:“神仙水这名字真不错吧,可颜色确实难看了点,因为我觉得神仙不是在天上的,神仙啊其实都在地上,天上的都是虚无缥缈的假神仙,只有真正生活在人间才会有活神仙,这颜色属实接点地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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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着他在旁解说,倒也有些道理,我的目光又在搜寻着其他有意思的。在玻璃柜上有瓶五光十色的香水,灯光一照更是亮丽晃眼,上面写着四个字“浪漫虚名”。
我指着这瓶香水看向小新说:“这瓶倒是好看,名字也好听。”
可小新脸却沉了下来,叹声道:“浪漫虚名承受不起的,看起来绚烂美好,其实难副。”
想起自己光顾着看这些香水,都没有细细去闻它们。我尝试打开这瓶“浪漫虚名”,可令我猝不及防的是,这是一股子酸苦味,这种酸是一种让我突然间说不上话无力的酸,这种苦是一种哽咽在喉头进退不得尴尬的苦。我赶紧咳了几声想摆脱这种感觉,咳着咳着都笑出来了,我冲他说:“你这哪里是什么香水啊,分明是药水!”
他赶紧拍了拍我后背,一边摩挲一边说:“叫香水不是更好听些么?要是药水别人还以为我在做什么生化实验呢。”
我不想再试一遍这瓶“浪漫虚名”了,盖上瓶盖后拿在手上又端详了会,还是放归原处,只能说,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。
但我话锋一转,说:“虽然你不是做什么生化实验的,但这些药水,不,应该是香水,都是怎么做出来。”
徐益新倚着墙壁双手抱胸,慢慢道:“我也说不上来,好像是记忆受潮了。”
“受潮?你不会把脑汁都挤出来做了这些玩意吧。”我不那么正经地问他。
他摇摇头扶了扶眼镜说:“这倒不会,我有点找不到更好的表达了。就是说有些事时间一长你就会忘掉,大到见过的人、做过的事,小到背过的课文、摘过的花。但也有忘不掉的,这些事也是有大有小,时不时便会在脑海中浮现,或者有些事你自以为早忘了,可一提起又是那么清晰。”
我打断他,还是没能明白和“受潮”有什么关系。
他也整理了一下思绪接着说:“记忆总是无形的,有时我们自己也难以把握,但无论记忆清晰与否,都会给自己留下一种感觉。这种感觉是附着在记忆上的,附在那些人和事之上,但也可以说,那些人和事最后留下的也只是一种感觉,不再是具体的实在的。”
我快被他绕进去了,什么是感觉,什么是具体实在。
“这种感觉每个人都不一样,过去我常常在吃一家鸡排饭时看《楚留香》,当我回忆鸡排饭时,总有种武侠情怀浮现,或是想起楚留香时,莫名飘来一阵鸡排饭香。在不同情绪下听的歌、看的电影也同样如此相互影响。这种感觉属于自己,对人、对事的感觉亦是如此,有人与你共度好时光、有人予你次次伤害,或喜或悲各不相同,有些想忘忘不掉、有些不知不觉就已忘却。”徐益新越说越多,“在回忆翻涌时,它们会在脑海中受潮,仿佛由无形变作有形,我也就是这样抓住闪烁的时机,记录下此刻,这些香水就是记录的结果,是一种记忆的可视化吧,肯定无法像播视频一样重现原貌,记忆也都只是个人视角,当我发现我看不清很多事情的时候,只能尽力留住我此刻的感受,或是色彩或是气味……”
他的话终于告一段落了,听得我有点累,但也终于明白了一点点,如果将我此刻感觉记录成香水,该给它起名“茫然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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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回过味来,我不禁暗暗想,那瓶“浪漫虚名”想必不是什么美好回忆。
再看到一瓶模样不错的香水,亮眼的绿色中却又混着一片蔚蓝甚至还有点亮黄色,标签上写着“苦瓜”,我问道:“苦瓜为什么会有蓝色?”
小新从架上取下这瓶香水要为我打开,说试试就知道。
我不敢再闻苦味,正要拒绝他的时候,瓶盖“啵”地一声被打开了,一股熟悉的香味散了开来,那是一种夏天的味道。
为什么这么说呢,记忆中夏天的傍晚,老老小小吃过饭或纳凉或散步,树影斑驳、天空蔚蓝,空气中是暑气退散后留下薄薄的汗液味道、换洗衣服的洗衣粉味、街边小吃摊的烟火气,在暑热消退、清风乍起时混作一团清爽的夏日记忆,也是熟悉的生活气。
再闻下去,这股气息稍淡,后调倒有股木质香气,是南方的樟木香!上学放学路上总能闻到的味道,每到夏天叶片随风振的沙沙作响,阳光斜斜打在脸上,亮得睁不开眼,就是欢脱的时候,暑假就要开始了,直到一次次离别,不同的夏天留下不同的记忆……
三年又三年,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感伤。我说这瓶香水应该叫“盛夏”,小新表示也无不可。
不过他还是说了他的想法,小时候总盼着长大,成长中总想着摆脱,经历其中总是不明就里,直到长大了、摆脱了,当终于恍然发现回不去了,又常常回味过去的好。吃苦瓜也是一样,当初总是发现不了它的好,苦过之后便能体会妙处,过去的苦也不那么记挂,只记得一抹淡雅青绿。
我有点同意他的说法了,点了点头,视线落在面前一个小平台上,上面只摆着一小罐香水,将罐子转过来才看到标签,它叫“创作者”。
这倒勾起我兴致了,拧开盖子之后又有些不知所措了,这味道实在不好形容,好像是一股甜香,但又有种酸涩味,我几次尝试去闻,次次闻到的都不那么相同,看看香水透着暗红棕色,像是中药汤,不禁脱口而出,好奇怪啊。
小新笑了笑说:“难道不像一个创作者吗?”
这回轮到我自己揣摩了,作为创作者,属实有很多难言的苦衷,有些不好说、有些不能说,常常为了一个故事上下求索,有时搜索枯肠而不可得,这个过程是很不好受的,而一旦写成,又是欣喜轻松的,折磨、煎熬出来的是千滋百味的,也是呕心沥血的色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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实在都太值得回味了,这间“博物馆”简直令我流连忘返了。当我看到一瓶浅绿色的香水时,眼前一亮,好像也唤起我的回忆了,这个色调太令人心动了。
刚准备拿起来的时候,小新就把它交到我手上了,可看到标签后,我不禁皱了皱眉,为什么这瓶名字叫“唠嗑”,明明其他几瓶名字都还不错。
显然小新看出我的疑惑了,但他按下不表,只等着我先试香。我也暂时放下困惑,打开了这瓶香水,扑鼻而来的是一股青草香味,可越闻下去之后,渐变成割草时的草腥味,好像草汁在口中弥散开的酸涩。关上瓶盖后不停地抿嘴,半晌我才开口说:“这种气味,让人怎么开口唠嗑?”
小新把这瓶香水放回去,又拿起在手上,一边看着一边说:“很多时候一段关系的开始都是如青草香气般清新的,不知不觉中便滋长了,可是当它发展的时候却不是总是预期中那样,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夭折,岂能事事如愿呢?”
“维系关系需要沟通啊,怎么好好就夭折了呢?”我这么说道。
他好像看够了,这会把瓶子放回去没再动了,手指敲击着台面说道:“正是如此,缺少沟通的结果,就像割草时的酸涩气味,有时候关系是在冷遇中被折断,没有沟通,又怎么能活泛得起来呢,不过也有正是想断绝关系而主动选择拒绝沟通吧,想想都是很无奈的,为了消解这种痛苦,干脆给它起个简单又有些诙谐的名字,不如就叫’唠嗑’。”
不远处又有一瓶青绿色的香水,这颜色着实令人心动啊,即使匆匆一瞥也心动不已,自初见后便久久不忘,过去多久都是如此,实在难得,我甚至有点不敢再看它了。小新说那瓶叫作“暗涌”,就是关于心动的,我心想它的味道或许也不会好,便不敢再尝试了。
这排还有很多同色系的,叫预谋离别、芥末、仲夏夜、花树、水星什么的,不一而足,小新也没再详解释了,我猜想也会是酸甜苦辣皆有之吧,便不多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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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瓶香水在我几次徘徊时都吸引住我了,只不过我想晚点再好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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